2010-06-14

練功之路(一)鐵球的意外之旅-領門師父 吳仲立

鐵球的意外之旅
文/易勁門領門師父 吳仲立
2010.06.14

 三十七年前的今日,當時就讀小學三年級的我,竟然一夕之間成為全校的知名人物。如果那一天的下課鐘都不響起(當然不太可能吧?記得都是一位老校工在負責敲鐘),或者那一節下課的時間不要那麼久,也許事情就不會發生。二、三十名同學站成兩排分別圍列在兩側議論紛紛,原來大家在比賽「推鉛球」。平時下課並不喜歡跑到教室外面玩耍的我,也被外頭的嘈雜聲所吸引,兩隻腳像著了魔一般,不自主地往那群集熱鬧的方向走去。同學們似乎找到了一個比跳格子、盪鞦韆、爬竿或騎馬打仗更有趣的玩意兒。這也難怪,因為再過一個月就要校慶運動會,三年級以上的班級皆可推派選手參加鉛球比賽,對於這個從大家出生以來可以說完全陌生的比賽項目,同學彼此之間一時也無法確認誰才是真正有資格代表我們班出賽的人,所以透過賽前最直接的較量,是我們,尤其是我們這些生長在海邊的鄉下孩子最原始也是最自然的選拔方式。

 那顆銅色的鉛球應該有好幾磅重,每位自告奮勇跳下去較量的同學都是用雙手才能把那顆沉甸甸的「鐵球」從地上撈起,再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上翻的右手掌裡,擺好姿勢,看準目標,奮力一推。我們這個雲林鄉下靠海的農漁村,習武風氣很盛,門派也多,同學之中從小就習練拳腳功夫的不在少數。所以大家推鉛球的成績還不錯,都在五、六公尺遠之間,但是因為彼此的差距實在不大,同學們都認為高下尚難分曉,除了少部分弱小的女生被放過一馬之外,其他的同學幾乎每個都上場試過身手。「奇怪,這一節的下課時間為什麼那麼長?」站在人羣外圍靜觀裡頭熱鬧的我心裡正在納悶著,突然聽到有人呼喊我的名字,同步時間數十雙眼睛向我這邊用力的望過來。我心想,這些人沒有得到一個最終結果是不會散場的,我當時整個身軀好像被這些同學每顆眼珠瞬間射出的蜘蛛絲團團縛綁住一般,想逃避或裝無辜幾乎不可能,反而那種年少心靈被眾目睽睽催逼下所激起的表現慾,竟帶來了難以形容的興奮,腦海中雖然浮現我的師父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對我的告誡:「你的手已經我開胛解筋,你還年紀小力量不會控制,所以不可以隨便出手或發勁,不可以推人,不可以打棒球,不可以…」,但我的雙腳卻又不聽話地同時往那顆鉛球的方向走去,那種感覺,就好像它已經躺在那裡等我好久好久了。我單手就把那顆鉛球拾起,那種冰冷沉重的感覺好陌生,卻又有一種真常實在的體觸,我先左右手交替地讓鉛球在我的掌指間繞圓滾動,目的是要活絡手掌的氣血,順便讓牽連手指、手掌、手腕、手肘、肩上、腋下,一直到肩胛的筋骨鬆開疏暢。擺好姿勢,調息入丹,旋即運勁於胛根,同時配合力由腳地起、腰轉、內勁出胛,那顆鉛球起先原本在大家驚呼中一路高飛出去,達十米遠,最後突然在一陣驚叫中結束它的旅程 - 原來那顆「鐵球」在落地之前擦過一位男同學的太陽穴。

 時間和空氣的脈動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以及大家的驚慌所一時凍結。我想我應該闖了大禍,眼見那可憐的男同學太陽穴隆起一個像乒乓球大的「怪物」,我清楚看到這個透明怪球裡不斷地有紅、白、綠三種顏色的液體在滾動,最後嚎啕大哭的他被救護車送走,我則枯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已經知道發生大事的級任導師氣急敗壞的出現在我面前,二話不說,狠狠甩了我ㄧ個耳光,這時候那個暌違已久的上課鐘聲剛好「噹-噹-噹」的響起。

 「全身越放鬆,出手才能越快越有勁,你越用力就會越慢且越沒勁。」下午放學跟著路隊回家的路上,我ㄧ直反覆地讓外祖父的這幾句話填充我的整個腦袋,一方面是為了暫時忘掉今天發生的不快,以及一路上其他班級同學對我的指指點點,另一方面,我似乎也想把今天發生事情的根源和外祖父對我的上述調教牽連在一起,以降低我的罪惡感,讓自己好過一點。畢竟,我們都沒有錯,我只是想證明外祖父教給我的功夫是不是真的管用,而我那個倒楣的男同學也只是要證明我到底能否把鉛球推到他認為最不可能的距離而已。那天晚上,母親特別煮了我最喜歡吃的豆輪肉蛋滷,她和父親亦絕口不提今天發生的意外,也許是不想加深我的難過。後來我才知道,爺爺(內公)在當天一發生事情,確定我那男同學沒有生命危險後,就主動賠償他們家新台幣叁仟元。至於外祖父那邊,母親則始終刻意不讓他知道。為了這個事件,我從此莫名其妙地從小學四年級到六年級當了三年班長,因為沒有人「願意」出來跟我競選。